较量·流量
自有了短视频，便有了动作版、言情版、鸡汤版、科普版、热点版，眼花缭乱，评论区留言有的比看视频更来劲。其中自媒体动作版时长最短且最博眼球的当属毛笔书写，又称现场演示或表演。表演者多先若无其事瞥余光确认现场摄像机位是否备好，接着屏息运气，一阵悉悉索索，呼喇喇墨色飞溅，风卷残云，旁观者若躲避不及，衣裳必溅上墨迹，虽是一气呵成瞬间，已有入木三分之力，哪还轻易洗得净？只得忍气吞声。写毛笔字虽属薄技，却兼有显示书写者德才的暗功。历代名士墨迹已载青史，如座座高峰，耸入云端，今日童叟亦步亦趋，尽管目饱前代名迹，还是日日苦练心头发慌。已或将要步入老年社会经历过风雨者，见面二句寒暄的废话后便询血压血糖有多高，平日糟心事，再看前面提到的镜头，更易急火攻心。好事者把执管与养生结合起来，心想，何不将每日赤手空拳的太极拳功改作手执竹管任意舞将去？哪知吃瓜众人喜围观，尤其见斗笔蘸浓墨，热闹热闹，武馆擂台何曾见过将拳术痕迹借这等器械留在宣纸上？一时搅得书法界哗然。摇头叹息，扼腕顿足，怎奈愈演愈烈。想来还是劝动气者务必息怒，人家只是听了江湖郎中忠告要打通任督二脉，这二脉若需通畅，非狂舞手臂蹲稳马桩外加摇头晃脑不能奏效。大可不必在意视频自编自导的水平。何必要将这般运动与书法绑在一起？这其中本就不乏善书者，我倒不信他人前舞笔，人后不写字？你道是不是？若是舞竹管者不再着灯笼裤，而换一身时装在那彩墨挥舞，当如何评价？这样看来，应是毛笔，宣纸，对襟大褂还有一旁立着的红木家具等等等等，引出不切实际的义愤？过度的荣誉感引发的不满还真有可能会使这新派太极八卦拳夭折。再说了，我等皆算是就着巴掌大的视频计入流量中人。平心而论，每日只看正襟危坐一笔一画的书写者，够无趣的。转而忽见一阵飞沙走石般的喧嚣乱舞，怎不好奇？如同看跳水比赛，顺畅入水的动作固然赏心悦目，镜头一转，还是跳水。若见一油腻男子扑通一声，水花与笑声四溅，不也是蛮快活的——看上去。书写，意在交流，当然，也能健身延年。你想真功夫较量吗？可人家只在乎流量中的得意。搅来搅去，你不觉得狼狈，狼狈的便是他。
（作者系湖北美术学院教授、博导，澳门城市大学博导，民盟中央美术院副院长，民盟湖北美术院院长，湖北省人民政府文史馆馆员、书画院院长，湖北省高校美术与设计教学指导委员会主任，2014年获“湖北文化名家”称号）
